我在废品收购站里，“捡”到一个西安乡村医生的生活
20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，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长安县六安镇街道上开设了一个废品回收站。 那时我正在上中学，课外阅读材料相对较少。 有时我也会借走亲戚的机会。 我去旧书报上挑了一些书回来看。 至今我还收集了两本特别的“书”。
准确的说，是两本家庭全年收支日记，分别是《1969年》和《1974年》。 1969年的字迹清晰，内容基本可辨； 1974年的字迹因受潮而部分被涂抹。 未被认可。 账本以时间为线索，记录着每天的收入和支出，细致入微，小到进城的火车票，小到日常的柴米油盐。 所有现金进出都将被记录。 打开这本账本，仿佛一个时代又活了过来，仿佛在读另一本叫做《人生》的小说。
1969年的账本完全按照古书装订，里面的内容也是从右到左竖写的。 账本宽19.8厘米，宽13.6厘米。 它被牛皮纸覆盖。 账本正中用笔工整竖写着“公元1969年正月吉日”，左上角是“钱进出日记”。 内页用白纸对折，以便于中间放东西，然后用棉线缝在一侧。
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账本的情况。 账本的主人姓吴，他的家很可能在长安县明都镇，因为账本上多次提到从明都乘坐公交车到西安。 吴先生可能是一名医生，可能出生于1920年代和1930年代，可能在2000年左右去世。于是他的家人将吴先生的医书、账本等物品当废纸卖掉了。 1969年，吴先生一家大约有六口人，包括吴先生和他的妻子，女儿吴虎野、吴变野、吴变琴，以及儿子吴恒杰（具体孩子人数不确定）。
让我们翻开账本，回到公元1969年。
“正月初三，满绪福康庄的儿媳妇来给她拜年，交了三块钱就出国了。” 这应该是给住在康庄的满旭儿媳妇发的新年红包。 关中地区有这样的习俗，前一年结婚的新婚夫妇过年时要给亲戚拜年，亲戚们要给新婚夫妇一份拜年礼物，就是红包。 在当时，三块钱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数字了，因为当时去西安一趟才几毛钱，可见账本的主人也是比较富有的。 我查了一下，发现康庄在蓝田县犍为镇，离明都镇不远。 满旭夫妇当年二十岁出头，现在肯定七十多岁了。
当天，“福王淑琴嫁了八个人，出国三毛八毛”。 这应该是王淑琴结婚的时候，八个人买了屏风作为礼物，一共3元40毛钱。 当时婚礼上流行“三转一环”，但在农村群众中还是很少见的。 这个屏插售价3元多，算是一件贵重物品。 如今，一些农村老人家中仍能看到婚庆屏风。
“大年初五，买5个红灯笼，每个4毛钱，海外支付2元//买1个红灯笼，海外支付2毛钱。” 这6个灯笼是分两批购买的。 价格不同，可能与尺寸有关。 正月初五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。 在长安户县，这一天是“元宵节”。 有一个专门卖灯笼的市场。 这一天舅舅家要卖灯笼给侄子们。 正月十五左右放灯笼。 用我们的方言来说这叫“扭光”。 有句俗话“侄子点灯——赵叔（老）”由此而来。
“正月二十八，吴变勤暂时交一年级学费50分，书本费30分。” 新年过后，就到了上学的时间。 从常年很少出现在账本上的吴变琴这个名字来看，这应该是账本主人的小女儿。 她上小学一年级，基本没有什么开支。
吴先生还有一个男孩，名叫吴恒杰。 2月14日，他给六年级的吴恒杰缴纳了1元学费和70分钱的书本费。 吴老师真是个贴心人，他甚至把学费缴费收据放在账本中间。
“二月初三，我在交带镇买了煤油，两斤八十两，到海外一元二十六分。” 算下来，一公斤煤油要45美分。 从账本上看，我们一年要买好几次煤油。 可见，当时虽然有电，但经常停电，家里仍然使用煤油灯。 这种煤油灯我小时候家里还在用，大概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，用的是装满煤油的酒精灯。 虽然当时农村已经通了电，但供电量很低，停电频繁。
“二月十四，半斤糖，四两糖。” 糖之类的东西一直都是奢侈品。 记得小时候，中药太苦了，家人都会让我喝糖水。 我还喜欢在粥里加糖，甚至在米饭里加糖。 到时候，新女婿去探望婆婆，婆婆肯定会给女婿做荷包蛋，而且肯定会加糖。 时代变了，但现在我女儿还是喜欢在饭菜里放甜食。 婆婆该给女婿做荷包蛋吗？ 未知。
“2月20日，王永熙借了3元外币。” 从账本上看，此类贷款的记录很多，借款人的名字也很多。 它们通常是几元或至少几美分的贷款。 看得出来，账本的主人也是一个大方的人。 农村人，除非有紧急情况，通常不愿意向别人借钱。 从借钱的数额来看，也说明当时这笔钱确实值钱。
“2月27日，我买了三包经济型烟出国，花了两块钱四毛钱，一共买了五包，一共买了八包。” 经济型香烟没有过滤嘴。 我的父亲出生于 20 世纪 60 年代初，他小时候就见过它们。 这种香烟多为人们外出做生意时招待客人所用。 那时农村人抽干烟，腰上还挂着其他烟袋、烟壶。 账本主人反复记录木头和柱基石的支出。 购买香烟可能被用来建造房屋供娱乐。 经济型卷烟长啥样？ 账本里正好有一个用于会计目的的香烟盒。 白色的包装很简洁，写着“中国烟草工业公司临时生产经济卷烟”。 里面没有焦油或尼古丁含量。 等等。没有任何说法说吸烟有害健康。
“二月二十八，进县费是五毛钱一碗米汤。” 从明都到长安县魏曲镇，一碗米汤要五毛钱，而且不含车费，显然我们是坐牲畜车，甚至是步行。 那时自行车还比较少见，走到哪里都是两条腿走路。 它们被戏称为“11号”自行车。 长门地区有一个特殊的词——“帮”，意思是用腿走路。 此外，账本上还记录了从明都镇到西安的几次骑行。 “四月二十一号，我乘坐明都车来回西安，一共九里路。” 你需要倒车一次，一分半，三角一次，总共四分半。 每次到西安的票价是4.5毛钱，而且我可能要去固定的地方。
“3月9日，1969年每人领取布票1.76张，共5人，发放证书8.8张，展示证书8.3张，新发放布证共9.63张。” 当时在计划经济下，一切物资都需要凭单。 即使有钱，也不能花。 有些人有钱但没有票，就得借票。 当天账本记载，“谢玉龄借三尺陈布凭证”。
“3月21日，0.85元可以买到一条大毛巾，0.33元可以买到一条小毛巾，而且不需要任何证明。” “3月21日，你可以以每块0.46元的价格购买5块皂，总共2元30分。” 毛巾在当时也是稀有品。 农村地区人们多用土布。 从它的价格来看，它是比较高的，而且不需要布料证书。 账本上并没有发现肥皂购买洗衣粉，这说明当时洗衣粉还没有成为洗衣服的必需品，但是肥皂却买了很多。
“4月21日，2本小字本售价1.2美分；2本大字仿本售价2.2美分；1本作文本售价8美分，海外旅行费用为40美分和2美分。” 看来按类别购买写作书籍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，现在学生也有专门的“田字歌”和“拼音书”。 “大抄”是用毛笔写书法的。 轮廓是预先打印出来的，然后用毛笔书写。 现在学生们不知道它是否还存在。
当天，他还购买了“洋糖两块，2毛钱；火柴三盒，6毛钱；饸咸，1.2毛钱；航海烟1盒，火柴1根，1.6毛钱”。 火柴就是火柴，每盒平均要两美分。 记得九十年代中期，一盒火柴才五毛钱，是宝鸡火柴厂生产的。 旧中国工业衰落，很多东西都是进口的，所以名字里就加上了“洋”字。 改革开放前，新中国像苏联一样走的是重工业道路，轻工业发展缓慢。 这些名称没有改变，比如“洋”。 瓷盆、洋瓷碗、洋火、洋碱、洋蜡、洋糖甚至土豆。 浙江是蓝田县的地方小吃，长安东南地区的人们也吃。
“五月初四，我们收集九（？）片叶子作为节日礼物，价值一元四毛。” 端午节前一天，九爷来送礼物。 从名字上看，她与吴先生的女儿连在一起，很可能是吴先生的侄女。
“八月初一，吴恒杰入学中学，学费1.5元，书本费50毛钱。” 1969年进入初一的吴恒杰当时十三岁左右。 他出生于1956年，现年六十多岁。 账簿还包含本次登记的收据。
“八月初三，我在杨家村（？）用电磨磨了122公斤小麦粉，每百公斤8毛钱，在国外是八毛钱九毛钱。” 用电磨磨面粉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。 当时，村里有一些家庭拥有电磨坊。 那时候磨面粉也是靠技术。 如果麦麸产生过多，表面就会发白，如果麦麸少了，表面就会发黑。
“8月13日，龙寨以一元三毛钱买了1.3公斤肉。” 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。 这是1969年唯一一次买肉的经历，相对于一个6.5分钱的鸡蛋来说，肉还是有点贵。
“九月初七，我买了半斤干烟，算了三毛钱。” 1969年，他戴着石眼镜，头上缠着羊肚手帕，腰上挂着干烟袋，身穿羊皮夹克。 这就是当时关中的老人。 而且，这种风格在本世纪初很常见，但后来几乎很少见了。 现在在一些农村集市和交流会上仍能偶尔看到它的身影。
“九月十三日，我以每公斤1.7分钱的价格买了30公斤绿盐，也就是五元一毛钱。” 那个时候还没有加碘盐，所以大颈病还是很多的，而且所谓的盐也没有经过加工。 粗盐，可能是岩盐，颜色呈蓝色，因此被称为绿盐。 当天，“王多多三毛五分钱结婚”。 这在当时是比较常见的，礼物和恩惠也就几毛钱。
农历九月十七日，吴湖野、吴变野姐妹去西安，19日回来。 吴先生给了吴湖野二十五块钱，吴变和野九娇分成了三份。 吴虎爷在西安花了三块八毛两分。 在西安，买2个馒头1分钱，2个馒头1分钱，7个馒头3.5分钱，一斤干糕5.6分钱，2两糯米枣子1.4分钱，一碗米饭5美分。 我在西安东大街234号买了一顶毛线帽，1元7毛钱。 我还寄了两封信，一封邮资8分钱，另一封邮资4分钱。
“九月二十七，一毛钱买三包老鼠药。” 老鼠、苍蝇、蚊子、麻雀（臭虫）作为“四害”，在1958年被大规模消灭。我记得小时候，村里会给老鼠药，分发到每家每户，甚至撒在田里。 。 这常常导致其他鸟类在吃了粘性老鼠药后死亡。 家里的猫狗也吃老鼠药。 有的家人甚至会吵架，想起来都困难。 也有人吃老鼠药自杀。 当时农村没有先进的方法。 吃完药后，他们通常会喝一些液体来解毒，然后通过洗胃的方式吐出来。
“10月11日，我在县大寨买了50.8公斤白宝谷，每公斤3.1毛钱，出国要115元，出国7毛钱，出国一杯茶要2毛钱。” 玉米，或者说玉米和辣椒一样，并不是我国本土的，而是在明朝时期从美国进口的。 作为秋粮大规模种植，但不是白玉米，而是黄玉米。
“冬月初三（十一），买干烟2两，1.6毛钱，冰糖1两，1毛钱。”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，我看到其他人种植干烟草。 它的长叶子有点像火锅里常见的菊花。 冰糖在当时是很少见的。 小时候，婆婆把冰糖藏在柜子里，偶尔塞一颗到她嘴里。 如此甜蜜。
“冬月初七（十一），县里卷了7.6斤棉花，每斤1.5分，也就是一元两分，芝麻糕2两，1.7分，开水3分。 ，还有11块洋糖，1分钱”。 棉花在农村地区仍然很常见，尤其是当孩子结婚时。 在农村，制作多床被子很重要。 然而，由于棉农较少，轧棉不太常见。 现在人们都是买现成的棉花回家就玩。 。 如果棉花少了，棉籽就会少了。 过去，轧棉后，棉籽被用来轧花油。 芝麻糕在过去是比较常见的食品。 作为饭后补充品，被称为“副食”。 外国糖果，后来称为水果糖，都是硬糖。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，我收集了彩色的糖果包装纸。
进入腊月，开始准备购买年货。 初六买了五寸青锣布，在国外花了三毛钱； 我买的是3.5尺的红哔叽印花布，每尺4.45毛钱，海外买的是一元五角地毛； 我买了21斤萝卜，海外付了五毛钱五毛钱； 我买了五个隐藏扣。 ，买一个1.8尺的锅盖，卖2元50毛钱； 买1斤蒜苗，卖17毛钱； 买一斤煤油，卖45美分； 买10张纸，卖40美分； 回售的粮食包括小麦44公斤、玉米11公斤，共计7元3毛钱； 恒杰向海外出售一分钱，主要用于日常开支。
1969年年收入194.97元，支出429.28元，超支234.31元。 之所以入不敷出，是因为我们花了156元买木头盖房子。 另外，全年实际支出为38.97元。 这应该是6个家庭一年的真实开支。 从账本上我们也可以看出，家里的主要开支也在三个孩子身上。 我们也能感受到吴先生对孩子们浓浓的爱。
这是1969年一位普通农民的日常账本，它记载的不仅是经济账，还有民生账。 它不仅仅是琐碎的日常生活，更是社会发展变化的一个缩影。 现在，当我们回顾半个多世纪的记录时，我们可以深深体会到我们的民族和国家所发生的巨大变化。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，载着我们每个人奔向未来。
作者 | 渔夫| 陕西人